康斌 辜海芳 王媛

　　2015年12月份，世界各國領導人在巴黎達成氣候協議，協議的核心是把全球平均氣溫升幅控制在工業化前水平以上2攝氏度之內，并努力將氣溫升幅限制在工業化前水平以上1.5攝氏度之內。2021年11月份，在英國格拉斯哥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6次締約方大會上簽署的《格拉斯哥氣候公約》，鞏固了此前的氣候共識，并讓各方認識到所有國家都需要立即采取更多措施，努力將全球升溫控制在1.5攝氏度（現已升溫近1.2攝氏度），以防止全球災難性氣候事件發生頻率大幅上升。2023年9月底，清華大學碳中和研究院發布的《2023年全球碳中和研究報告》指出，截至2023年3月底，全球197個國家或地區中有133個提出了碳中和目標。國際能源署（IEA）發布的報告指出鋼鐵行業的碳排放量占全球碳排放總量的約8%。為了應對氣候變化帶來的挑戰，歐洲及日韓頭部鋼鐵企業紛紛提出了碳減排中期目標和碳中和遠期目標。

　　歐洲鋼企

　　面對綠色發展要求和歐盟各國碳中和目標，歐洲長流程鋼鐵企業自2016年起開始探索低碳排放鋼生產工藝，以降低鋼鐵生產的碳排放，求得生存和發展空間。

　　瑞典鋼鐵公司（SSAB）：該公司是全球較早探索低碳排放鋼生產工藝的長流程鋼鐵企業。2016年4月份，SSAB聯合瑞典鐵礦石生產商LKAB集團等研發低碳排放全流程生產工藝——HYBRIT（突破性氫煉鐵技術）。該項目分為4個階段實施，2016年—2017年為項目預研階段，2018年—2024年為中試研究階段，2025年—2035年為示范運行階段，2035年實現商業化運行。2021年3月份，SSAB發布了低碳排放鋼——Fossil Free SteelTM品牌，采用可再生能源發電，綠氫直接還原+電爐煉鋼生產低碳排放鋼。為了滿足下游用戶對低碳排放鋼的急切需求，2023年3月份，SSAB推出采用可再生能源發電、電爐全廢鋼冶煉工藝生產的低碳排放鋼品牌——ZeroTM，為市場供應低碳排放鋼。截至2023年底，已有20余家下游直接和間接用戶與SSAB簽訂了低碳排放鋼供貨協議，包括建筑企業、汽車企業（斯堪尼亞）、汽車板深加工企業（Kirchhoff）、林業機械制造企業（Ponsse）、手表企業（TRIWA）、建筑企業（DS St?lprofil和Peab）、家具企業（Vestre）等。為了加強低碳排放鋼對下游用戶的減排效果，SSAB充分利用自身在鋼材結構設計、鋼材成型、鋼材焊接（連接）、工程技術專家支持等方面長期積累的實力，與下游用戶合作并提出綜合性解決方案。

　　薩爾茨吉特：為降低鋼鐵生產流程碳排放，薩爾茨吉特策劃實施了薩爾茨吉特風電制氫項目（Wind H2）。該項目采用風力發電，電解水制氫和氧，氫氣輸送給冷軋工序作為還原性氣體，氧氣輸送給高爐使用。2016年4月份，薩爾茨吉特正式啟動GrInHy1.0項目；2019年1月份開展了GrInHy 2.0項目，采用高溫電解水法，即通過鋼鐵企業產生的余熱資源生產蒸汽，再用蒸汽與綠電生產滿足鋼鐵生產需要的氫氣。在整合WindH2項目和GrInHy2.0的基礎上，薩爾茨吉特還系統地提出了低碳排放鋼項目——SALCOS?項目（Salzgitter Low CO2 Steelmaking）。在用戶服務層面，薩爾茨吉特是德國典型的小而精冷軋汽車板生產企業，可以為汽車用戶提供零部件解決方案。在與汽車用戶如梅賽德斯奔馳開展輕量化合作的基礎上，薩爾茨吉特于2023年底參加了歐洲白車身會議（Euro Car Body）展覽，全面展示SALCOS?低碳排放鋼及汽車用鋼解決方案，并表示未來將與更多汽車、家電等用戶開展解決方案方面的合作，以推進低碳排放鋼的有效利用，為下游企業和德國碳減排貢獻薩爾茨吉特的價值。薩爾茨吉特在低碳排放鋼方面的研發起步較早，并且穩步推進氫冶金工藝路線落地，一大批歐洲用戶搶先與之簽署供貨協議、預訂資源。

　　蒂森克虜伯：蒂森克虜伯鋼鐵業務部門計劃采用氫氣直接還原工藝逐步取代現有高爐工藝，大幅降低鋼鐵生產流程的碳排放，并將其低碳排放鋼總體戰略定名為tkH2SteelTM。目前，蒂森克虜伯氫氣直接還原項目已在德國杜伊斯堡工廠開工建設，首座工廠直接還原鐵產能為250萬噸/年，計劃于2026年投產。在推進氫氣直接還原項目的同時，為滿足下游用戶對低碳排放鋼的迫切需求，蒂森克虜伯也開展了高爐噴氫、高爐用直接還原鐵、廢鋼電爐冶煉等低碳冶煉工藝驗證和應用。蒂森克虜伯在其官網設立了可持續鋼鐵產品頁面，全面介紹蒂森克虜伯低碳戰略、低碳鋼鐵項目、低碳產品、下游企業合作等方面的內容。2021年秋季，蒂森克虜伯推出了低碳排放鋼品牌——bluemite?。在用戶推廣方面，蒂森克虜伯積極與歐洲區域用戶開展低碳排放鋼合作，已經與汽車及零部件生產企業、鍍錫板用戶、變壓器企業等開展了合作。

　　安賽樂米塔爾：為實現自身碳中和目標，安賽樂米塔爾在2021年提出了兩條技術路徑：一是智能碳（Smart Carbon）技術路徑，采用現有設備高爐噴氫、碳捕集與利用、生物質碳利用、可再生能源電力利用等工藝或技術，降低現有工藝的碳排放；二是氫氣直接還原技術路徑，采用可再生能源發電、電解制氫、氫氣直接還原煉鐵、電爐煉鋼等工藝路線，同時配備碳捕集與利用，革新現有生產工藝路線，降低鋼鐵生產工藝碳排放。安賽樂米塔爾成立了標志性低碳排放品牌——XCarb?。2023年2月份，安賽樂米塔爾提供的低碳排放XCarb?冷軋板材，與英國涂鍍板生產企業CCC（Cooper Coated Coil）公司、瑞士涂料生產企業ILAG聯合面向市場供應綠色健康的不粘鍋涂層，與意大利烘烤盤生產企業（Guardini）合作生產出了XBake系列低碳不粘系列烤盤。今年巴黎奧運會期間，安賽樂米塔爾聯合法國的研發中心和生產廠，采用XCarb?為巴黎2024年奧運會設計制作的火炬及其他奧運標志讓其低碳排放產品廣受關注。其推出的XCarb?不僅是低碳排放鋼品牌，更是低碳排放鋼綜合解決方案體系。在這一體系下，安賽樂米塔爾設立了總額達6億美元的XCarb?低碳投資基金，支持原創性低碳工藝技術的開發和初創企業發展。這也為其開創第3條潛在低碳鋼生產工藝路徑——電冶金技術奠定了基礎。近期，安賽樂米塔爾在前期投入研發的SIDEWINER電解生產鐵板（iron plate）技術基礎上，籌劃在西班牙利用可再生電力建設直接電解鐵礦石生產線。

　　日韓鋼企

　　日本制鐵：日本制鐵認為生產低碳排放鋼需要具備3個外部條件：綠色低成本氫氣穩定供應、綠色電力低成本穩定供應、碳捕集技術的開發與應用。日本制鐵認為在低碳排放鋼生產工藝方面面臨3項創新性技術，包括高爐噴氫還原技術、氫基豎爐直接還原技術和大型電爐生產高品質鋼技術。在推進低碳排放鋼研發及鋼鐵企業低碳排放方面，2022年11月份，日本制鐵從低碳排放鋼生產減排、低碳排放鋼產品減排以及為社會減碳等方面進行了頂層設計，發布了基于質量平衡法則的低碳排放鋼品牌NSCarbolexTM。質量平衡法則的實質是利用現有的資源降低某一批次鋼材產品的碳排放水平。其碳排放值經過了挪威船級社（Det Norske Veritas，DNV）認證，可以向用戶提供產品碳排放信息。2022年11月1日，日本制鐵在官網設置了低碳排放鋼專頁，從低碳排放鋼產品與解決方案、支持用戶、社會碳減排等方面，全方位推介日本制鐵有助于社會減少碳排放的高性能產品和解決方案。在產品方面，日本制鐵可以向社會提供汽車、家電、能源、建筑、機械等行業用的110余個品種低碳排放鋼產品，可以減少下游制造業用戶生產及最終用戶使用產品過程中的碳排放，為日本社會碳減排貢獻價值。在具體實施方面，日本制鐵依托在材料開發、結構設計、模具開發等方面的能力，借助已創立的新一代解決方案品牌推介低碳排放鋼。

　　浦項控股集團：2022年11月份，浦項控股集團在其舉辦的材料創新論壇上正式發布碳中和主導品牌Greenate（Green+ate），從頂層設計上規劃了浦項低碳發展體系。該體系包括低碳排放鋼、低碳工藝技術、支持體系3個方面，通過低碳產品供應、低碳生產工藝應用及低碳支持體系為實現鋼鐵下游用戶、社會用戶和社會的減排目標貢獻“浦項力量”，并提出為綠色地球貢獻力量的口號。浦項控股集團將Greenate低碳品牌陣容劃分為采用可再生能源減排型、經認證型、碳減排型和未來采用HyREX直接還原低碳排放鋼4種，分階段為用戶和社會提供低碳排放鋼。在具體為下游用戶服務方面，該集團將Greenate品牌與已經推出的建筑用鋼結解決方案品牌“INNOVILT”、電動汽車解決方案品牌“e Autopos”、綠色能源用鋼鐵解決方案品牌“Greenable”相結合，從低碳產品、低碳工藝和低碳支持體系方面為用戶、社會提供減碳解決方案。2023年6月份，該集團正式推出經過認證的低碳排放鋼——Greenate認證鋼，該產品通過第三方產品認證。客戶由此可獲得產品保證書及采購認證書，證書詳細記錄了碳減排信息，客戶從原材料采購開始就可以獲得碳減排保證。同月，該集團首批200噸Greenate認證鋼產品成功供應給LG電子。此外，三星電子已與浦項控股集團簽署了3年供貨協議，其中包括低碳排放鋼。

　　作者淺思

　　綜合整理上述資料發現，為了應對氣候變化，多數國際先進鋼鐵企業、跨國鋼鐵企業相繼出臺了中期減排目標和遠期碳中和目標，并從技術研發、工藝技術應用、典型項目推進等方面實施，逐步顯現鋼鐵企業在碳減排方面履行社會責任的擔當。在此進程中，政府支持可有效推動低碳項目進程。以蒂森克虜伯杜伊斯堡廠的直接還原鐵項目為例，自有資金投入為18億歐元（約合20.3億美元），歐盟和德國政府支持的資金達到約20億歐元（約合22.25億美元），項目包括制氫、直接還原鐵生產設施和熔煉爐以及公輔設施等內容，粗略計算直接還原鐵的成本為742歐元/噸（約合822美元/噸）。低碳項目尤其是新建的氫氣直接還原鐵項目投入往往都比較大。安賽樂米塔爾、蒂森克虜伯、薩爾茨吉特及SSAB等企業的低碳冶金項目都爭取到了本國政府以及區域經濟體的直接資金支持。H2GS在瑞典博登的項目采取市場融資方式，也得到了政府的債券信貸支持。

　　日本制鐵、浦項控股集團及安賽樂米塔爾在低碳排放鋼研發方面的做法值得肯定。這3家企業低碳戰略的共同點在于從鋼鐵產品、低碳生產工藝、低碳社會貢獻3個方面進行品牌化策劃，結合企業宣傳口號，全面推介企業在實現碳減排方面所采取的措施和所取得的效果，很好地將企業低碳發展實踐、服務下游、貢獻社會減碳價值三者結合在一起。

　　此外，對比上述資料可以發現，全球低碳鋼工藝路徑大致趨同。在現有條件下，為了保障生產的連續性，各大企業都在增加廢鋼資源的利用比例，采用廢鋼和電爐工藝，利用綠色電力生產低碳排放鋼，以滿足下游用戶的急切需求。同時，各大企業都在加大力度推進突破性工藝——氫冶金工藝研發，以及相關工程項目建設，為未來真正實現低碳發展奠定基礎。此外，實力強大的企業強化對初創型冶金技術的投資和支持，例如氧化物熔融電解、低溫電解生產鐵板技術，提出了新的冶金工藝路線，可能會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同時實現鋼鐵生產低碳化發展。

　　更值得關注的是，目前全球范圍內典型鋼鐵企業紛紛進行低碳排放鋼品牌化運作，與已有的解決方案相結合，擴大低碳排放鋼品牌價值。在推進低碳排放鋼發展方面，典型鋼鐵企業將低碳、綠色和企業傳統標識相結合，提出了各具特色的低碳排放鋼品牌或項目標志。品牌化、特色化推廣企業低碳排放鋼鐵產品、低碳鋼鐵工藝技術和所取得的成效。在自媒體時代，引起公眾注意力尤為重要。安賽樂米塔爾、薩爾茨吉特、日本制鐵等在推出低碳排放鋼品牌的同時，借助已經形成的解決方案實力，配合低碳排放鋼產品市場推廣，可以有效增強行業用戶黏性，提高各自企業低碳排放鋼及品牌的市場認可度。在市場推廣層面，企業積極主動與世界知名的認證機構合作，在推進低碳排放鋼生產的同時，獲得市場和第三方的認可，提高低碳排放鋼減排效果的市場認可度。